爱阅书香 > 惜意绵绵

电梯门上方的液晶显示屏数字跳跃飞快, 他凝视着面前的自己,西装笔挺, 脸色如常,精神还是挺好的, 脑子空明澄澈得很。昨夜被一群发小圈在饭局上,喝了不少,最后勉不了牌局上侃侃近况,也不过是叨叨絮絮着近来各大公司的走向。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门打开了,写字楼特有的冷峻味道扑面袭来。他脚步未停,连办公室都没回, 直接往会议室走去。今天要给一个大项目拍板, 几个在外地出差的高层都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。可没想到手杖刚落在门内,一阵清朗的笑声就传到耳边了。

“繁柏说得没错,martin这爱迟到的毛病,怕是永远都改不了了。”宋绍雨一身浅灰色的armani职业套装, 捧着手中咖啡笑着向他眨眼。

“怎么?wass也有兴趣来分一杯羹?”李汐一针见血, 扶着椅子坐下来示意所有人会议可以开始了。

宋绍雨的笑容凝了凝,嘴角掀起了一抹苦笑,低声自言自语地说,“我就不能是来找你的?”但只是一瞬间,便又恢复了端庄的姿态。她向来是个知进退的人,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。

“虽然市场份额逐年下降,但是, 依靠其多年来在消费者当中积累的品牌美誉度,ema依然维持着高端品牌的形象。冠锐看中ema的关键,也是它的品牌号召力。虽然消费电子的利润率低,但是ema似乎还没打算放弃这一块,要让它剥离业务卖出白手起家的一块,没有想象中容易。除了我们,萧氏似乎对这个项目也挺感兴趣的,毕竟他们的ceo曾经在ema任职,对他们的了解不是和我们一个层次上的,谈起来也会更方便些。”主持会议的连瑞凯边分析着项目走向,边把目光投向支着头不做声的李汐。小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,都是大中华区的几个核心人物,拿不住李汐的态度,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感觉。

李汐随口问了句,“单宁那边没动静?”

“上次杨勉掀起来的风波让它元气大伤,重整旗鼓怕是需要不短的时间,哪有精力再凑和进来和各大巨头抢。只是这次我们和萧氏比,各方面条件都不具优势。martin,我们真的要和萧氏对着干?”还是许俊恒先开口,mrg连抢了好几个大项目,树大招风,他可不想被老爷子诏回京受审。

李汐低笑了一声,“不抢哪轮得到你吃呢。何况冠锐一直没有高端品牌,目前来看,ema在一线城市的号召力足够让他打起算盘来。cherry,你和ema那边联系一下。”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桌子上的木纹沉吟了半会,眼神一凝,似是想到了些什么,眉目已经明朗了起来,便转头对连瑞凯说,“你和卫生部的陈秘书不是挺熟的?改天约他吃顿饭叙叙旧。”

“怎么又和卫生部扯上关系了?”

他边翻开计划书,边说,“ema前年就已经宣布要开始战略转型,医疗保健是三大核心领域之一,不过一直因为某项指标一直在浮动而被卫生部拒在门外。ema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,我们倒看看能不能让这东风吹起来……”

可李汐的话还没说完,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,秘书更是轻呼了一声,“李生……”他翻页的手指顿了顿,这才感觉到鼻腔里有液体在流动,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一滴两滴,鲜红落在雪白的衬衫前襟,在衣料上迅速地绽开。

他的眉头微趸,随手拿出手帕捂着鼻子示意他们继续,径自走出会议室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。会议室里气氛凝结,宋绍雨想站起来追出去,却被许俊恒的一个眼神阻止了,最后还是平息了惊讶和冲动没动。

血没一会儿就止住了,他在办公室里的洗手间草草洗了把面,到更衣室里换衣服。镜子前方是大片大片明亮的玻璃落地窗,他机械地把纽扣扣好,外间门把却响了,他没回头,立起领子继续拿过领带。

“李汐,你到底是怎么回事?不要把关心你的人都不当一回事,外头的人刚才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。”许俊恒站在他身后,表情凝峻。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可关键时候,还是一能压住场的主。

李汐打着领结的手没停,漠然的表情因为听到许俊恒严肃的语气而好笑地说,“我难道还能在他们面前说,因为昨晚孙少国那乱七八糟的补汤而虚不受补了?”

“那外头办公室垃圾桶里的药盒是什么东西?你要没事能天天加剂量?咱俩捧着奶瓶那会儿就认识了,几十年兄弟,我能不知道你?”他说到激动处脖子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,难得认真。

“没你想的严重。”李汐拿过手杖率先走出更衣室了,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,低声说了句,“先不要和那边说,省得我妈又一惊一乍的。”

许俊恒看着他倔强而僵硬的步伐,终还是叹了口气。

“easy,人家真的好舍不得你嗳。”jenny趴在桌子上看她收拾东西,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状。

“乖乖,我还是会回来的啊!”她摸摸jenny的头,表示同样舍不得她,却被jenny一把拍下了她沾了灰的爪子,还附带了一句,“可别弄乱了我的发型。”容意终是忍不住了,笑得连拿着文件的手也在抖。

“easy,别说我不提醒你,vincent对你是怎么样的,瞎子也能看出来。去了美国,可别放过这么个极品了。”jenny难得一本正经。

容意往箱子里塞东西的手顿了顿,“我们不可能的,我已经有男朋友了。”目光放到桌子上唯一的东西,那盆小小的薄荷,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忙着交接工作疏于打理,竟然有些发黄了。

“谁知道以后发生些什么事呢?一天没结婚,大家也有重新选择的权利。相信我,vincent绝对是个潜力股。”

“我不会离开他的。”她的语气很平静,没有丝毫的动摇,把薄荷放到箱子里面。抬头看向外面,灰蒙蒙的天空还飘着丝丝细雨,上海的春天总是淅淅沥沥,细雨飘零没完没了。

走出公司的时候雨势渐大,正遇上vincent,他摇下车窗探头出来说,“上车吧,雨天难打车的。”

她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撑伞,笑了笑说,“没关系,我坐地铁就好了。明天机场见。”看见了绿灯,赶紧往前走了。vincent看见那穿着高跟鞋一蹦一跳避开水洼的纤瘦身影,始终猜不透这个女人骨子里埋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。其实他从一开始是没想过她会跟着自己去美国的,李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即使不在同行也有所耳闻,可她却是能放下所有跟着自己走,单是这份勇气就让他不得不佩服。感叹一句,这样的女人,太倔强,太要强了,作为工作伙伴是首选,可不一定是及格情人。

她没回家,坐了一站地铁就下车了。因为才想起有一些旧文件放在他的公寓没来得及拿回去,什么都没想就下车往那赶了。在高高的大楼前站着时才突然想起,其实一个多星期来二人都没怎么联系,只一起吃过一顿心不在焉的晚饭,他的电话很多,似乎挺忙的,往后她就没有去过他家了。幸好他不常住这公寓,希望今天也不例外。其实也不是要避开他,只是不知道见面是该说些什么。他太冷静了,太强大了,总不像是受伤害的那方,反过来还能若无其事安慰她,以至于她是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,做些什么去减少自己的负罪感。

房子里静悄悄的,天色灰暗,整个空间笼罩着莫名其妙的压抑。她到书房去收拾,看到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依然亮着,看着屏保呆了好一会儿。

屏保的照片是在北京他家喝酸奶时被他偷亲嘴唇,愣头愣脑的时候用手机偷拍下来的。他的电脑里不知道存了多少不可见人的照片,气得她半死,老想着办法全删掉,整天忧心忡忡着要是流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脸见人。可惜他的电脑是指纹锁,各个文件都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密码。

她曾经吹过枕边风哄他把密码说出来,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“名字”。“谁的名字?”她循循善诱。结果他只是又说了一句“我的名字。”就倒头大睡了。李汐?李旷逸?李二?汐少?二爷?她试遍了所有的名字,甚至是李宝宝,汐瓜都试过了还是不正确,最后不得不做罢。她觉得自己了解他是那么的少,以至于,连他的名字都想不出来是什么。

突然想起主卧里边的衣帽间还有她的衣服,草草收拾好了书房的东西就往主卧走了。门把咔嚓地落下,门一开,看到的是半光着身体的李汐从浴室出来,拄着单拐,头发还湿漉漉的,看来是刚洗了澡。她是疯了,他的电脑还开着不证明他人还在嘛,干嘛盲头苍蝇似的进来了。如今两人面对面相对无言,一阵尴尬。

“我过来,拿些旧文件和衣服……”还是她先开的口,李汐只是愣了一阵子,应了一声,披上一件浴袍就出去了。衣帽间和浴室连在一块,和主卧只是一块玻璃幕之隔,他可能是怕她收拾东西不自在,往书房去了。她看着他转身的动作,心头涩苦,硬是忍住了没上前抱着他。以前她赖皮不让他出门的时候,就是站在他身后牢牢地圈着他,可是这次是她主动放手的。

天色已经暗下来了,他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中,什么都没干,看着屏保发呆,直到脊柱疼得一阵阵发麻侵透四肢百骇时,他才想起原来还有药能舒缓。其实他的耐力很好,不到疼得行动不便时绝不会碰。这几天走动太繁了,天气阴湿阴湿的,才不得不加大了剂量。把药倒在掌心中,右手伸出去拿桌子上的杯子时却听到了敲门声,抬起头时她站在半开的门外,动作没停,杯子到嘴边只抿了小半口,左手不动声息地收紧。

“我收拾好了……明天下午的飞机走……”她的声音很小。

“抱歉,明天早上我要回北京,不能送你了。”

“没关系……”她笑了笑,看着他依旧带着湿气的头发,叮嘱他说,“头发记得吹干,不要感冒了。我要走了,再见。”

“take care.”

她鼻子酸酸地出去,玄关的感应灯亮了,映着她眼里粼粼的水光。

大门上锁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,书房里只亮了书柜上嵌入壁灯,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只描画了大概的轮廓。他慢慢地呼了口气,手掌心有汗,松开手,包着药片的糖衣已经化开了,粘在一块露出里面褐色的东西。他想,所谓的爱情,就像这些药一样,被漂亮的糖衣包裹着迷惑众生,化开后才发现,苦不堪言。

“欢迎乘坐美国大陆航空公司xxx航班……”她看着窗外一架又一架巨大的飞机起飞降落,直到笑容甜美的空姐提醒她扣好安全带,飞机即将起飞了。最后一次查看手机,没有任何的信息和电话,关机,把座椅放下,戴上眼罩。既然决定了,就不要给自己机会后悔。睁开眼睛后,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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